颤栗乐章事件约十五年前。
中州,某地。
——没有人愿意提起,没有人愿意忘记。
黑线姬倐地抬起头,看向了斜上方的某处。蓦地,那里似乎有着涟漪扩散。再次看时,已然浮现出了一扇如幻影的翅膀。
——幻翼(Hollowings!)
黑线姬露出了然的表情,低下头,手中的书籍被她轻轻翻了一页。
——生活的基调是悲苦和辛酸的,她们的一生,恨多于爱,苦多于甜。哀多于乐,哭多于笑。
“你,还在阅读呢。”
突兀的声音响起,是从幻翼中传出的。黑线姬再次翻了一页,头也不抬的回应道:
“嗯。”
——当踏入名为“命运”的路途中时,我们无法抉择,无法逃避,无法退却,只能默默忍受。
“能够得到什么呢?”
——故而,将其化为命运的路途,尽情享受沿途的瑰丽。
“信仰!”
“啪”的一下将书合上,黑线姬凝视着斜上方的幻翼,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“你,有信仰吗?”
淡漠的语气,倒不如说是以一种嘲讽的口吻说出的。
“没有。但是——”
黑线姬伸手将泡好的茶端到跟前,轻抿了一口。随即,闭上了双眼,露出了迷醉的神情。
“作为确定的人,现实的人,你就有规定,就有使命,就有任务,至于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,那是无所谓的。这个任务是由于你的需要及其与现存世界的联系而产生的。”
轻轻的,黑线姬喝下了第二口。
“使命是客观存在的,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,无论你是否意识到,是否感觉到它的存在,这种使命伴随人出生而降临到每个人身上。”
睁开眼的时候,黑线姬优雅的喝下了第三口。而后,将喝了一半的茶放在茶几上,重新加满了水。
目睹做完这些事情的黑线姬后,幻翼的声音才响起来。
“不需要回答,我已经从你的行为中读出了所需的答案。先前,你是在回忆过往吗?”
将身体以一个尽可能舒适的姿态靠在沙发上,手臂也搭在上面,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幻翼之上。
“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往了,明明还没有几年时光呢。自从成年仪式后,我来到中州已经两年了。明明已经两年时光流逝了,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。真是……没有任何实感呢。”
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奈,但却并不是对自己所作出选择的懊悔,到更像是一种调侃。
“如果……这么在意的话,现在还有退却的机会。”
倾听着幻翼的话语,黑线姬坚定的摇了摇头。
“这可不行呢。从一开始,我所要行的事就已经注定,那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事,是独属于我的使命。”
平淡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感,就像是在诉说一件事实,虽然那的确是一件事实。
“加持与身的诅咒,已经融于血液之中,无法剥离了。”
黑线姬的表情依然安详,没有一丝的变化,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。
“自从那天起,我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。没有任何的实感,什么也感觉不到。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,却完全意识不到生命的律动。”
平静的话语,却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。
“如果……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?”
那是既定的事实,因而,只能使用“如果”。
黑线姬微笑着开口。
“我的时间虽然已经停止,但我却能够加速齿轮的运转。所以我啊……”
闭眼,放松全身的每一个细胞。沉醉,尽情的享受着空气的清新。睁眼,眸光中充满迷离的光彩。起身,象征决然的步伐声响彻其中。
“——早已经决定了!在踏上这条荆棘之路的时候,已经注定没有任何的退路了。我,将向着前方,无所畏惧的行进,直到旅途的终点!”
话音落下的那一瞬,身前厚重的门也已经被推开了。迈动脚步,和煦的阳光自天穹倾斜,照耀在黑线姬的秀发上,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。耳边,传来特属于北方银白知更鸟的清脆鸣叫。
黑线姬的视线移到了庭院中央的石桌旁。那里,正端坐着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。那两人,是黑线姬所要等待的人。之前虽然通过幻翼了解过两人,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。看到黑线姬走来,左边那人朝着黑线姬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切鲁克,那个人的名字。据说是从西方来的无归者,也是被赋予了“使命”之人。另一人,黑线姬缓缓看去——
身着一件宽大黑衣,笔挺的端坐在右边石凳上的中年男子。他的双眸与黑线姬相视,瞳孔中摄出漆黑的光影。那个男人,是如此的深沉,又是如此的深邃。即便曾了解过那个男人的“故事”,但当站在他的面前时,黑线姬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使命。
那人男人,是踏足荆棘之路的人,亦是黑暗的仲裁者。他向往光明,但却不得不令黑暗加身。正如树一样,越是向往高处的光亮,它的根,就越要向下,向泥土,向黑暗的深处——迈进。
那个男人,名为离合·恩菲尔德。曾身处乐园参与着望计划的行进。身为黑暗的仲裁者,是黑线姬要见的另一人。
“抱歉,让两位久等了。”
露出歉意的表情,黑线姬右手抚胸微微欠身——那是教父教给黑线姬的礼仪。
“刚刚好,茶水也已经泡好了。”
切鲁克露出和煦的笑容,将置于石桌上的茶壶盖子轻轻提起。壶盖开阖间,香醇的茶香逸散四周。看到切鲁克的娴熟动作,黑线姬意识到这是一个懂茶之人,顿时问道:“切鲁克,如何呢?”
“特殊的感觉,很不错。”
简单的一句话,也许并没有说清,但却绝对不是敷衍。黑线姬上前将茶具摆放整齐,下意识的回道:
“那当然,这可是我故乡的茶,尝尝吧。”
将茶沏好,黑线姬也坐了下来。将额前的青丝捋到身后,端起茶杯轻轻品着。
“这种茶,有名字吗?”
这个时候,一直没有开口的离合说话了。离合的声音略显低沉。黑线姬侧头看过去,他的双瞳是那样的深邃,看不到底。
“‘无归’,茶的名字。在我的故乡,这种茶是给将要远行的人准备的。”
“无归吗……”离合将茶杯端到嘴边,双眼注视着杯子的液体,“那,还真是契合呢。”
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,但三人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了默契的笑容,同时饮下了杯中的茶。将茶杯放好,再次相视的时候,整个世界已经被纯白所充斥。下一瞬,在纯白中涌现出了黑色的条纹。
——黑白条纹相间的世界,如同框架般存在的空间,就连银白知更鸟都已化为这个空间的色彩,一处框架。
不多时,在三人的上空出现了三个奇异的存在。其中一个是先前曾与黑线姬交谈过的幻翼。虚幻的翅膀在纯白中显现,染着漆黑的影。
——幻翼(Hollowings)!
另一处,是悬浮于上空的类似墓碑的存在。在这个只留有色彩与框架的空间内,她显得与众不同。既然不是镂空的,那么就不会是框架。不知名的气流填充着墓碑的内部,向外逸散出冰冷的漆黑之焰。
——全灵(Seele)!
在更上空,或者该说是更加遥远的地方,色彩裂开了。在黑与白的交界处,一条又一条细密的缝隙展现,不断蔓延。那种感觉,并不是可怖与令人不舒适的,反而给人一种清新明快的感觉,只等着破碎的镜片下落,展现出后方的瑰丽。那是一只巨大的银白瞳仁,散发出如月华的清冷白光,缓慢的挪动着视角。
——心眼(Hearteyes)!
等待的人已经到来,准备的东西已经齐全,现在需要重新确定所要行使的职责。因而,黑线姬拿出了一本书。一本看似普通却布满灵力的书籍。
——《真言》!
轻轻的翻开一页,金色的符号跃入眼帘,随后一闪即逝,整个空间重归平静。
黑线姬轻轻呼出一口气,又将书籍收了起来。
“这一次,如何呢?”
先前曾出现过的声音,是幻翼发出的。黑线姬的表情始终如一,平淡而又恬静。
“比起先前,只是多知晓了几句话而已。虽然能够知晓每一个符号的意思,但却无法完整解读,更无法理解其中的内容。能够知晓的内容不会改变,不能知晓的内容,即便尝试运用遗迹语言来解释,也是无效的。”
小时候努力学习遗迹语言的黑线姬,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解读《真言》。如果是为了自身使命的行使,这是必要的行为。只不过,相比起《M.W.之书》,《真言》的解读被赋予了限制性的定义。这种定义即为“允许”或“拒绝”。
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如果《真言》允许你了解其中的内容,纵使你不知晓遗迹语言,也能够知晓其中的意思。而如果《真言》拒绝了你,那么无论如何也无法解读《真言》。”
清冷的黑炎在跃动。这一次,是一道轻柔的女声,话语中对此看得很开。
“我明白。我的使命不在于此,因而我无法深入“遗迹”之中。好在,我并没有被遗迹完全拒绝,《真言》就是最好的证明。能够读懂的内容是我被允许接触的部分。这部分,会不断加深、增多。而现在,已经足够。”
黑线姬了然。在没有“目录①”的前提下,要想对“正文②”进行全面了解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现在这种程度,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这几年间,所了解的内容都是与使命有关的。
其中有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。
——第一件事!
“‘幽’还未出现,需要做些准备吗?”
那是《真言》上记载的事情。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出现。对于黑线姬等人的使命来说,幽的出现是不可或缺的因素。
“没有这个必要。《真言》上记载的内容为过往、现今、未来‘绝对真实之事’。因而,其记载的未来之事大多只是确定性的记载,时间也只是范围性的概述。但无论如何,《真言》的记载不会出错。既然上面记载了幽的出现,那么在那个时间段幽就一定会出现。即便不知晓确切的时间,但绝不会逾期。”
另一的声音,很远,且飘渺。那是心眼发出的,对于未来幽出现的看法。
“我们所做的,只是为《真言》中所记载的内容更加顺利的行进。即便没有这个过程,绝对的真实也不会改变。那无法阻止,但却能够加速。幽与遗迹有关,与幽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,就令其顺其自然吧,反正已经到了要出现的时间了。”
既然是心眼所说的,那么黑线姬表示认同。更何况,那是既定的事实。
“那么,第二件事。”黑线姬继续开口,眸子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。“‘失落的游戏’要开始了,但还缺乏开启的条件。这一点——”
“切鲁克,你回西方一趟吧。”
燃烧的漆黑之焰,全灵开口了,清冷的女声不带有一丝温度。
“虽然幽已经不需要担心了,但失落的游戏是不同的。作为开启的条件,需要提前做好准备。这件事情,交给你了,切鲁克。”
切鲁克起身,朝着全灵的方位欠身,恭声应道。
“是,请您放心。”
“这样一来,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。先前的两件事情,也只不过是为了这一件事情所做的准备而已。”
黑线姬开口,看向了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离合。那个男人,在此时开口了。他知晓,他也该做出与使命相符的行动了。
“传言,《真言》记载了四件能够改变世界的大事。其中,前两件已经发生。虽然《真言》是在那两件事情之后才出现的,但其中记载的月之女皇时代以及骑士守护,则准确无误的出现了。”
“《真言》,是不会出错的。”
黑线姬的回应极其简单。
“所以,我牺牲了全部。”
离合的回应同样简单,但却令人震颤。
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种事情,围观的人为此倒吸冷气,而自身却不觉得什么,能够轻松而谈的样子。虽不知是否伪装,但理应予以敬重。
“回家后,我会开始进行完美天赋的转移。从多年前,这就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。虽不是《真言》所述,但却不会更改。”
离合说的是这么的坚决,语气中没有一丝的颤抖。为了心中所想,离合甚至连泪水都无法涌出。只是区区的话语,不可能无法轻松说出。
心,也许不会这样想。
黑线姬知晓离合话中的真意。身为父亲,要对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,那种心如刀割的感受大概无法说出吧。即便说出了,也无人能够理解吧。黑线姬不是母亲,没有孩子,因而无法感同深切。但对于情感的理解,黑线姬却是在座几人中最高的。
微闭着眼,朝前欠身。在黑线姬故乡的礼仪中,所有的一切都逐渐消褪了。
“感谢你们。”
这条荆棘之路,一旦踏入,就再也无法回头了。会付出很多,会牺牲很多,但却不一定会获得,不一定会收到感谢。然而,还是在前进,也只有前进。今天,聚集在这里的人,全都拥有着无法更改的觉悟。这份觉悟,是无言的至宝。即便没有人知晓,但唯有这份觉悟会留存下去,直到再次寻到接受使命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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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,月冷星稀。
寒风吹拂而过,黑线姬手持茶杯,站在檐下,双眼不知在凝视何方。身后,虚幻的翅膀轮廓缓缓凝聚。
“无归,真是贴切的名字呢。”
呢喃着,随后又否决似的轻轻摇头,浅浅的饮了一口。
“你说,回不了天空的星星会怎样呢?”
“你,并不是星星。”
将茶杯置于廊上,黑线姬朝前迈步,幻翼就跟在黑线姬身后的虚空,以相同的节奏前进。在不知过了多久,就连星星都黯淡了下来后,幻翼提醒似的开口。
“到时间了。”
步伐,早已经停下,只是凝视远方的夜空花费了不少的时间。身体有些僵硬,在寒风中不受控制的颤抖。黑线姬右手抚摸着左臂,轻声回应。
“接下来,我也该去南方了。”
“嗯。”
一字的回答后,幻翼消失了。整个庭院中,只留有黑线姬一人,独自遥望着那一轮银月。许久,黑线姬将手臂抬起,似乎想要够到什么似的,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那遥远的彼岸。微微的摇了摇头,黑线姬嘴角溢出一丝笑容,放弃似的垂落手臂,缓缓开口。
“我的罪,从今开始了。”
注释:
①:指《新典》。
②:指《圣约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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